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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集 之 鬼界 by 夜羽

孤鬼
  农历七月,鬼门大开的日子。
  午夜不到,街上的行人已经格外的稀少,尤其是在一些僻静的街巷中更是人迹罕至,平时还算干净的街边的墙角处多了许多燃尽的灰烬,还有零星的几个人静静的蹲在墙角烧着东西,不旺的火苗在夜风中微微的颤抖着,空气中有淡淡的纸张燃烧的味道。
  一个身影从小巷的尽头慢慢的走来,边走边不时地打量着路边一堆堆燃尽的黑灰,每一个灰堆外都画了一个白色的圈,圈子里写着先人的名字,为的是防止烧给祖先的供奉被游魂野鬼占了便宜。
  当然也是好心的人会格外的烧一些供奉给那些可怜的孤魂。
  墙角处坐了一个老人,不时的点上一个元宝纸钱,垂着目,口中念念有词。他的身边围了几个人,大多面色憔悴身形枯槁,他们静静的看着老人手中燃烧的黄纸,眼神中没有一丝活气。
  一叠黄纸燃尽,离老人最近的一个身影弯腰从地上捡起点什么,然后就转身离开了,本来站在他后面的一个立即顶了上去,应该是有点热闹的场面,偏偏安静的像一出无声电影。
  那人站着看了一会,向那边走了几步,又犹豫着退了回来,继续慢慢的向巷子那头走去。
  小巷里唯一的一盏路灯下路面,一个老妇人正在烧着纸钱,圈里的灰烬已经积了很多了,可她身边还堆了高高的一摞。
  那人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那堆纸灰上,夜风一过,几片灰烬被带落到圈子的边缘,将要滚落到圈外的时候又被老人伸手扫了回来,如此往复了好几次。
  观察了一阵,那人轻轻的走了过去,在老人身边蹲了下来,他的到来没有惊扰任何人,老人依然静静的烧着纸钱,口中默念着先人的名字。
  黯淡的灯光下依稀可见那人的面貌。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极俊俏的长相,只是面色过于苍白,连唇色都是极淡的,一对眸子黑黝黝如不见底的寒潭,一身天青色的绸衣,也不是是哪个朝代的,虽然做工精细却很老旧了。
  又一阵风过,几张焦黑的银纸颤颤巍巍的滚到了白圈之外。
  男子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伸手就去捡那几片纸灰。可他的手才堪堪碰到纸屑,就被老太婆眼疾手快的扫回了圈子里。
  男子一怒,竟然直接伸手向圈里抢去。可还没等碰到一丝纸屑,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了开去。男子猛然回头,赫然间对上一双带笑的眸子,先是一惊,马上又镇定了下来,目光阴冷的看着对方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
  “不问而取是为盗也。”拉住他的人温和一笑。
  拉着男子的也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略长两岁的样子,同样是苍白脸孔俊朗的相貌,穿着一身做工考究的黑色西服,不同的是一双眼温柔似水。
  “你家的?”男子冷冷的问。
  “那到也不是。不过,举头三尺有神明啊!”男子说着,始终带笑的眉眼轻轻的向上斜了一下。
  青衣男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一惊。原本空无一物的灯柱顶上不知何时竟停了一只硕大的乌鸦,身如墨玉,一对眼睛竟然是妖异的红色——冥界鬼差,专司监督之职。
  抢人供奉虽然不是大罪,可是如果认真罚起来也够他脱胎换骨几回的。
  也不道谢,青衣男子哼了一声,甩开那人的手就向巷子深处走去。
  “青瓷!”黑衣男子追了上去。
  “秦天,你烦不烦啊!”青衣人有点恼羞成怒,转过身吼了黑衣男子一句,接着一阵青烟酒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秦天看着眼前的空气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不愧是八百年的老鬼,自己这个新鬼真是望尘莫及啊。
  
  秦天是个幸福的人,虽然英年早逝,但朋友家人依然时时记挂,所以初到地府报道的他身家颇为殷实。可没想到鬼也欺生,他虽有大把供奉,可日子过得着实不怎么样。直到遇到了青瓷,这个八百年的老鬼虽然孤傲,但却愿意护他,有青瓷在,老鬼们总要忌惮三分。
  跟着青瓷,秦天的日子惬意了许多,虽然青瓷对他爱理不理,不过秦天这人向来能自得其乐,尤其是还有这个一个算得上尤物的人在眼前,鬼复何求啊!鬼大多保持着生前的样子,看青瓷的样子,死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二十出头,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
  青瓷不喜欢说自己的事,秦天也不敢多问,怕惹恼了青瓷把他赶出去,虽然他现在有的是手段在这鬼界过得如鱼得水,可他这些年早对青瓷生了爱慕,如果离开了青瓷,真是做鬼都没有滋味了。
  青瓷的身世,秦天是花了点手段从一个九百年的老鬼嘴里问出来的。原来青瓷本是官家的公子,因为父亲为官清正,被同僚陷害之后落了个满门抄斩,当时青瓷才十六却早因才貌而名满京城,皇帝没舍得杀,弄进皇宫给皇子们做了伴读,可惜没过几年,不及弱冠就郁郁而终了。
  亲族都死绝了,自然没有人烧供奉,早死的亲人都投了胎,青瓷不愿,说世间肮脏,不如留在阴间做鬼,就这样成了一个孤鬼。
  没有供奉,青瓷日子过得清苦。每年中元节,百鬼夜行,青瓷也会去,可他性子傲,别人的施舍他不屑要,只是偶尔拾一点被风吹散的纸灰。
  秦天提过要把自己的供奉分青瓷一点,却惹了他生气,秦天也就不敢再提了。青瓷虽然不爱说话,可秦天却总是能把他的心思猜个八九不离十。
  别扭小鬼!虽然青瓷比秦天老了几百岁,可在秦天看来,他不过是个爱闹别扭的小鬼。
  鬼的生命是无尽的,可是大多是鬼还是希望能再世为人,人间的生活比阴间可要多姿多彩许多,就算只有几十年,也强过地府千年。可是并不是每个鬼都有投人胎的机会,就算有了名额,没有银钱打点,也只能排在后面。
  不过,这些烦恼秦天并没有,这些年,他早和鬼界的通判们混得熟稔,再加上他生前没有作恶,又是因为救人才死的,所以弄个投胎的名额不是什么难事。
  这样的名额青瓷也有,可他打定了主意留在阴间,所以也就从来不去打点。
  农历六月的时候,转轮殿送来了一封文书,大意是已经帮秦天安排好了人家,是他本家的一个姐姐,八月初一就可以去转轮台投胎。
  当时秦天不在,收信的是青瓷。
  
  秦天寞落的看着眼前破败幽深的陋巷,他不明白为什么自上个月起青瓷就对他不理不睬,动辄还大发雷霆。往年的七月都是他陪青瓷一起上来的,看着他四处捡一些被遗落的供奉,然后陪他回家看看,有一次被青瓷看见自己老妈给自己烧了个纸扎的姑娘,一向少言青瓷竟足足打击了他半个月。可今年,青瓷不但不让他跟着,还第一次动手抢别人的供,这让秦天非常的意外。
  隐隐的,秦天察觉出些什么,他有点激动,却不敢肯定,因为,青瓷一直在回避他的感情。
  
  另一条小巷的角落,青瓷怔怔的看着手里的东西——一叠银纸。
  还差一点点才够,早知道就去拿人家的施舍了,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青瓷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一颗泪珠顺着眼角滑落。
  知道他要投胎了,明知道结果还是傻傻的拿了自己的名额去问。果然,想插队和他投到一处是要给点好处的。
  找秦天要他一定会帮自己的,可就是开不了口。如今可好,供奉凑不齐,还让秦天看到了自己强抢别人供奉的丑态。
  刚才遇上了答应帮自己的鬼差,可那鬼看了看他手上的银纸,就飞走了,临走告诉他,这次转生的名册已经交上去了,等明年吧。
  八月初一,只有十五天了。
  子时回到鬼门关,远远的就看见秦天站在那里等他,再回头看一眼人间,想着明年这时候再来应该可以看见转生的小秦天了。
  
  八月初一一早醒来,秦天已经不在小屋里了。
  青瓷换下穿了百年的青衫,从自己的百宝囊里拿出一套白色的西服,那是秦天给他的,他一直不愿穿。
  转轮台上已经密密麻麻站了人,下面是转生池,跳下去就是新的一生。鬼差们守在池边勾着名册。
  隔得太远,青瓷看不清谁是秦天,可他还是定定的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盯着转轮台。
  整整一天,一万三千六百个转生的人,青瓷一个个数过,一个个祝福。
  子时一过,最后一个鬼魂跳进转生池。
  “秦天……”青瓷轻轻的唤了一声。
  “叫我干什么?”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青瓷惊讶的转头,一身黑衣的秦天含笑站在他的身后,青瓷一脸的难以置信。
  “青瓷,我都看见了。”秦天说着一把紧紧抱着还在未回过神来的青瓷。
  失而复得的惊喜让青瓷再顾不得什么,伏在秦天肩头泣不成声。
  大喜过望的秦天一把抱起青瓷就向他们的小屋飞奔而去。
  “秦天,你这像什么话,快放下我!!”青瓷看着一路上百鬼们目瞪口呆的神情,羞得几乎快昏死过去。
  “我不会飞啊。”菜鸟新鬼理直气壮地说。
  八月初二,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秦天终于得偿所愿的进了青瓷的卧室,如愿以偿的做了一回色/鬼。
  
  这年冬至前夕,秦天给老妈托了个梦。
  冬至这天,鬼差们给众鬼送来了人间亲人烧的供奉。很意外的,青瓷也有一份,这是八百年来他第一次受到属于自己的供奉。
  大大的银纸包上面写着——儿媳:贺青瓷。另一个一起送来的银纸包上写着——儿:秦天。
  送信的鬼差笑得暧昧。
  “秦天,你给我滚出来!!” 青瓷在院子里吼。


一世同行
  
  四月的阳光透过梧桐树新抽的绿叶斑驳的洒在地上,带着一丝花香的熏风吹过,连医院这样的地方也变得生机勃勃起来。
  卫南坐在住院部的大楼下的长椅上,不时的抬起头望一眼这栋新建的据说拥有全省最好条件的住院大楼,目光在某处停留片刻之后又低下头,静静地等着下一个十分钟。在这栋大楼七楼的肿瘤科病房里住着卫南的爱人,二十九岁的李朝,一个恶性血管瘤晚期患者,根据他的发病时间和医生的诊断,也许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可是,卫南无法陪伴他,无法像其他相爱的人一样一直守护到爱人生命的最后一刻,因为他们的交往是秘密的,因为他们是一对同性的恋人。
  李朝刚入院的时候卫南还不时的以朋友的身份去看看他,可是也不能去的太过频繁,两人约好了不曝光,因为都不想让李朝年迈的父母在即将失去一个儿子的时候还来这么大一个‘惊喜’,这太不孝了。可是最近这几天,卫南已经不能再去看望李朝了,因为他已经管不住自已的伤心和眼泪了,他无法再像一个普通的朋友或同事那样坐在一边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安慰,面对着渐渐走向生命尽头的爱人,他会哭的,哭得像是去了生存的希望那样的伤心而绝望,而这样的伤心和绝望是不能在李朝的家人面前表现出来。
  “阿南,别来了,我的样子越来越恐怖,面对着这么帅的你我一点自信都没有了。如果你还想看看我,那么每天下午一点到三点间在院子里等我吧,这段时间没什么治疗程序,你记得十分钟抬头看一次哦,我会找机会到窗口看你的,如果哪一天我没出现,你就别等了,回去,忘了我,好好生活。”李朝对卫南说。那时候他已经戴上了氧气面罩,声音微弱得卫南必须趴在他唇边才能听到,卫南伏在李朝身上,这是自李朝入院以来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李妈妈站在他们身后抹眼泪,卫南的泪掉在李朝的鬓角边,消失在爱人因化疗而变得不再浓密的发间,偷偷留下最后一个吻,再起身的时候已经是一脸的平静,除了眼角微红。
  他们之间是典型的一见钟情,相遇的时候李朝已经是个病人了,他向卫南坦白过自己的病情,如果卫南够理智他会及时抽身,可是卫南没有,他说:“没办法,我还是喜欢你。”
  一年零五个月,卫南把他一辈子的爱都浓缩在了这短短的十七个月里,他把和李朝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那样生活,这样的爱让李朝感动,也让他害怕,他太了解卫南,虽然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可李朝总觉得他们已经相识累世,所以他总说:“阿南,以后每一个清明你都要来看我啊,期限嘛就定个十年吧,每年都要来啊,不然我下辈子不理你了。”他想用这样的方法让卫南在自己离开后继续活下去,十年,足够让人淡忘,不管是爱还是痛。
  卫南说:“好,你喜欢什么花。”
  李朝说:“塑料的吧,放的时间长点。”
  又一个十分钟,卫南抬头看了看,李朝还没有出现。
  “哦,六点见吧,现在五点半,我坐车赶过去差不过二十几分钟吧。”一个人讲着电话从卫南身边走过,嗓门大的让人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原来已经五点半了啊,李朝今天失约了了呢。卫南想。
  其实,李朝已经失约三天了。
  慢慢的起身,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卫南如往常那样安静的离开了医院。
  明天,已经不用再来了吧。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卫南回过头再一次看了一眼那栋簇新的住院部大楼。
  卫南是个孤儿,从小没人心疼的他学会了自个儿疼自己,所以卫南从来不委屈自己。
  卫南回了家,那个他和李朝的小小蜗居。干干净净的洗了个澡,找出最喜欢的衣服换上,镜子里的青年俊美风流,无数的仰慕者中却唯独中意一个命不久矣的李朝。李朝把卫南当作自己的心脏那样护着爱着,可是现在李朝不在了,卫南这颗心就如失了保护般,一阵轻风都能把它刮得遍体鳞伤。
  “李朝,我好疼哪。”卫南紧紧地抱着自己,“我不想听你的话了,我不能委屈自己去过没有你的下半辈子。”
  
  一年后。清明。
  卫南静静地站在一块新立的墓碑前,手里拿着一束塑料花,墓碑前的石台子还空空的,卫南是第一个来拜祭的人。
  “李朝,我给你送花来了,塑料的,不香,不过绝对是这里开得最久的。”卫南说着弯腰把那束简单的塑料花放到了墓碑前,接着就挨着墓碑坐了下来。
  他静静地坐在墓碑前望着不远处的青山,就像一年前坐在那栋新建的住院楼下时那样,以一种等待的姿态。不多久,一个身影出现在卫南的视线中,径直向着这个方向不急不缓的走来,卫南看着那道渐行渐近的身影,唇边勾起淡淡的笑容。
  那人走近了,停在卫南的面前,是一个三十上下身形颀长面容俊朗的男子,卫南依然闲适的靠坐在墓碑上,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男子,眨了眨眼,又把目光转到了墓碑上,认真的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似乎是想比较出照片上的人和眼前的人有什么区别。
  “我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你还跑来看块冷冰冰的石头,你存心气我的是不是。”男子俊朗的脸上满满都是不愉,他先狠狠瞪了卫南一眼,又有些气闷的横了一眼他身后的墓碑。
  “你都气了我一年了,不理我,我只好上这里来了。”卫南一脸的无辜。
  “谁让你不听我的话!”男子一脸又气又爱的无奈。
  “听你的话,我俩日子都不好过。你说,要不是我跟过去,你是不是真准备在人家桥边搭个窝棚等我几十年啊?堂堂大少爷住违章建筑,多寒碜啊。而且,我无亲无故的,住哪边不一样啊,这边有你,挺好的。我觉得我做得对极了。”卫南仰起头,掩不住的得意。
  “唉,说不过你,走吧,马上就要有人来了。”男子说着就去拉卫南,卫南也没有拒绝,顺着他的力道就站了起来。
  “只要能在一起,什么形式都不重要,总好过了阴阳相隔。”卫南回身再看了一眼李朝的墓碑。
  “走吧。”男子搂过卫南吻了吻他的额头。
  卫南点了点头,两人相携离去。
  “明年我还要来。”
  “来做什么,我陪你还不够。”
  “你说的让我来足十年的,不然下辈子不理我。”
  “我们没下辈子了。”
  “嗯,我们有一世。哎,你刚刚看着墓碑的表情很纠结啊,是不是看见自己的墓觉得压力很大啊。”
  “哼,我有什么压力。不过,今天晚上你的压力会很大。”
  喁喁的说话声消散在清晨墓园的雾气中,渐不可闻。



六郎
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是根据俺很心水的聊斋文改编的,至于借鉴问题么,百年之后俺会亲自去跟蒲爷爷道歉的。聊斋原文叫《王六郎》大家感兴趣可以去看看,不过原文中另一主角是老爷爷,不够萌啊,而六郎道依然是英俊少年,所以毛儿不平衡了,一定要给六郎一个门当户对的^-^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
  淙淙水流声和着浣纱女子清婉的吟唱,为这燥热的暑夏带来了一丝沁人心脾的清凉之意,睡在芦苇丛中的柳长生闭着眼睛露出一丝惬意的笑。
  “长生兄弟,日日睡在此处,仔细被那水鬼拖了去。”几个端着木盆女子走过苇丛,一个黄衫的俏丽少妇折了一支苇条掷到柳长生身上。
  “若那水鬼有环娘八分貌美,那合该是长生的福气。”柳长生睁开眼,拾起环娘丢过来的苇条衔在口中,含笑看着环娘,略带煞气的朗眉英目一旦带了笑意,却是风光霁月的俊朗。
  “你就贫吧,我看李媒婆刚刚可又往你家去了。”环娘掩口轻笑,这等俊俏儿郎,便是轻薄些也是不惹人嫌的,何况柳长生确是个君子。
  “阿弥陀佛,老衲多谢环娘了。”柳长生闻言,抬手执了一个佛礼。
  几位女子被他逗得花枝乱颤,多看了柳长生几眼看才说笑着离去了。
  虽然日头已经偏了西,可想到李媒婆那张生花的嘴,柳长生决定再睡个回笼觉再回去。
  柳长生是四个月前来到柳林村的,只身一人,不过一来便置下了村子里最好的宅院,平日里也不见他做些什么营生,只在屋后做种了些果蔬,但日子却是殷实,有人好奇来问,柳长生只说是承了祖荫,多的便不说了。一听是富家子,村里人先还有些忌惮,但日子久了发现柳长生性子随和,毫无骄纵之气,也就和他亲近了,然后,四里八乡媒婆们也就纷至沓来了,不胜其烦的柳长生只能躲得一时算一时。
  其实,柳长生不是什么富家子,而是闻名□□的大将军,只是柳林村偏僻,没人识得他罢了。
  柳卫,字长生,15岁从军,征战九年,立下战功无数,四夷闻柳家军而色变。去年,柳卫率五十万大军西征,鏖战七月,斩西凉十三员大将,最终逼得西凉王上表求和。自此,四方来朝,天下太平。
  九月,班师回朝,柳卫获封骁骑大将军,就在朝野上下觉得这位年轻将领前途无量之时,柳卫却做出了一个让人难于理解的决定——他辞官了。
  将军卸甲,铸剑为犁。这便是柳卫平生所愿。
  说服了不肯放人的皇帝,离开京城,柳卫只一骥轻骑,不过随身的包袱里却是十万两天宝阁的通汇银票。皇帝给的,柳卫本不想要,可皇帝说了,要么带钱走,要么人留下!柳卫无奈,只能拿钱走人,所以,即便他柳卫一世无所事事,只要不奢侈行事,也是够花了。
  他一路行到这柳林村,爱着青山绿水的幽静无争,便住了下来。
  
  又一觉醒来,已是月上柳梢头。
  柳长生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拿起一旁的酒囊抿了一口。不比白天的热闹,月色下的柳月河沉静如好女,粼粼波光闪动如天河繁星,别有一番韵味,柳长生看得有点发怔,不经意的想起了环娘所说的水鬼。
  这柳月河中的水鬼怕也是与这河水一般,不见凶险,还有着几分雅致的。想到这里,柳长生微微一笑,拔掉酒囊的塞子,将剩下的残酒倒入了流淌的河水中。
  “日日在此叨扰,若不嫌弃,就请饮了柳某这杯水酒吧。”倒完了酒,又对着水中一拜,柳长生施施然回了自己的小院。
  从此后,柳长生每每到河边小酌,都要敬那河中的水鬼一杯美酒。
  
  再说那李媒婆几次寻柳长生都不遇,槐树庄那边王员外家催得更紧了,为了那笔丰厚的媒人礼,李媒婆决定守株待兔。四月初七那天,打鸡鸣,李媒婆就在柳长生家门口扎了根。
  结果,柳长生翻后墙跑了。
  “长生小子,我就不信你不回家!”李媒婆插着腰站在长生的小院中,像极了一只茶壶。
  柳长生翻墙跑掉的时候顺便卷走了床上的席子,和桌上的酒囊,所以他现在虽是有家归不得,但还算逍遥。芦苇丛中,柳长生席地而坐,对月独酌。
  月上中天之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苇丛附近,踯躅的徘徊不去。
  柳长生是何等敏锐的人,早在对方出现之时便有所察觉了,天下虽然太平了,但想要他柳卫脑袋的人还不少,不过,观察了一阵,那人似乎并无恶意。
  “兄台既然来了,何不现身相见。”柳长生朗声道。
  话音刚落,河边的柳树后就转出一个人,是一个陌生的英俊少年。
  “在下唐突了,因闻得美酒香醇,忍不住寻香而来,却怕扰了兄台雅兴,故不敢现身。”少年略略腼腆道。
  “何来打扰之说,小兄弟既然也好这杯中之物,不如共饮,在下一个人饮酒也委实无聊。”长生笑道。柳长生的酒都是自家酿的,有人夸奖,自然是心中高兴。
  少年听了,也不再推辞,大方的坐下,与柳长生饮酒聊天。
  言谈间,柳长生得知少年姓王,家中行六,故名王六郎,年方二十有一,住在柳月河的下游王庄。少年虽是山野打扮,但言谈之间却颇有风采,柳长生自来了这柳林村,唯一不如意的就是没有个可畅谈之人,村中私塾的老学究虽有几分学问,可古板得紧,偶尔聊起也不甚畅快,如今遇到了相得之人,自然是聊得酣畅,没聊一会儿,便引为知己,以六郎、长生相称。
  酒逢知己千杯少,长生和六郎边聊边喝,一囊酒不久就见了底,却还是意犹未尽。
  “已近子时,六郎还需早归,免得家中人记挂。”眼看月上中天,虽然不想六郎离去,可柳长生还是忍不住提醒。王庄离柳林村还有一段距离,山野间又多虎豹熊兕,他也是担心六郎晚归危险。
  “那长生大哥又怎不回去?“王六郎不答反问。
  “唉,我是有家归不得啊。”柳长生苦笑一声,把李媒婆把门的事和六郎说了。
  “若是大哥烦她得紧,不如我去与她说说,叫她莫再来相扰。”王六郎道。
  “那婆子嘴巴厉害,连为兄都逃了,六郎你莫去惹她。”柳长生笑着摆手。
  “我自有办法。”王六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怎么好麻烦六郎。”
  “我喝了长生大哥这几日的酒,正不知如何报答呢。”六郎笑道。
  此言一出,柳长生不禁眉头一跳,明明今日才是第一次见面,六郎怎说已经喝了他好几日的水酒。而王六郎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气氛一时凝滞。
  “大哥放心,我定叫那李婆子不再来扰你,今日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说完,王六郎便匆匆走了。
  柳长生凝视着杯中的残酒,暗自思忖了一会儿,突然就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一口饮了残酒,卷起席子,向家中走去。
  回到小院,李媒婆自然已经走了,柳长生躺到床上,舒舒服服的一觉好眠。
  第二天,那李媒婆果然没有再来。想是王六郎已经去找过她了。
  不要做了伤身害命的事才好。柳长生这样想着,就到李媒婆家附近转了一圈,远远地就听见了那婆子嘹亮的嗓门,这才放了心。
  等到太阳落了山,柳长生又卷着席子提着酒囊到芦苇荡子里去了。
  “六郎,就出来吧,莫叫为兄久等了。”月上梢头,柳长生执起杯子往河中倒了些酒。
  果然,不一会,王六郎就出现,可是他并没有走近,而是踌躇的站在几丈之外。
  “快来,今日的酒可是我从塞外带回来的。”柳长生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我以为长生大哥必不会再愿意见我了呢。”王六郎看着柳长生,心中百味杂陈。
  “我只与你投缘,你又不曾有害我之心,我躲你作甚。”柳长生坦然笑道。
  王六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快步跑到了柳长生的身边。
  原来,这王六郎正是这柳月河中的水鬼,生前因贪杯落入这河中溺死了,因孽障未消,只能困于河中。柳长生近几日总以酒祭他,昨日就大了胆子出来相见,聊了半宿都有相见恨晚之感,王六郎正高兴,不想一时就说漏了嘴。柳长生战争沙场多年是何等精明之人,一下就看出了破绽。王六郎惊慌离去,心想柳长生必不愿再见他,哪知今日他还是来了,依旧以酒祭他,唤他出来相见,让王六郎甚是感动。
  “你是如何与那李媒婆说的?”酒过三巡,柳长生好奇的问。
  王六郎只是笑笑,并不说。柳长生想是他怕说破了法术,也就不再追问,继续谈古论今,开怀畅饮。
  从那日之后,柳长生便夜夜都到河边与王六郎相聚,两人关系也日益亲密。
  一日,柳长生在村口遇上了李媒婆,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他忍不住去问那婆子今日怎么不上他那么玩耍去了。
  “你可是成过亲的?”李媒婆问。
  柳长生不知就里,只能笑而不语。在李媒婆看来,这就是认了。
  “你小子,成过亲的也不告诉老身,那晚,你那过世的娘子托梦来了,说你俩三生缘未尽,这世她虽去得早,可你还需为她再守三年,这三年内不许再娶,若我再去扰你,就勾了老身的魂去!”李媒婆说着,心有余悸的看了柳长生一眼。
  “我那娘子是霸道了些,委屈大娘了。”柳长生忍着笑给李媒婆作了个揖。
  “不过你那娘子倒是生得英气,好模样,难怪你瞧不上这里的山野村姑了。”李媒婆一扭一扭的走了。
  想到六郎竟然找的如此借口,柳长生笑得直打跌,等笑够了,又不禁想起六郎唇红齿白的模样,心中不禁一热。柳长生连暗骂自己龌龊,怎可对兄弟动了心思,忙把心中的旖念强压了下去。
  时间不觉已经到了七月中旬,长生和六郎已经相识三月有余。
  一日,两人又在一处饮酒聊天,只是今天六郎的兴致不是很高,有点郁郁的。
  “六郎可是有烦心事?”柳长生问道。
  “大哥,我在这河中的孽障已经还完了,明天午时会有人来替我,届时我便可上那转轮台投胎去了。”六郎犹豫了一下,幽幽道。
  “这……也是喜事啊!”闻言,柳长生不禁心中大震,可是对于游魂野鬼来说,能投胎是件喜事,也只能压下心痛,强颜笑道。
  “可……以后就不能和大哥喝酒了。”六郎也是满心的不舍。
  “等你投了胎,我去寻你,等你长大了再和大哥喝酒。”柳长生反来安慰他。
  六郎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谁都知道,一投了胎,天大地大何处去寻?即便寻着了,也不是原来心中的那个人了。
  “是好事啊,好事……”柳长生望着深幽的柳月河一遍遍呢喃着,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六郎。
  “大哥,今日我们不醉不归。”六郎抬起了酒杯,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
  “不醉不归!”柳长生一扬脖子,烈酒入喉,直冲得他双眼发酸,险些流下泪来。
  第二天早晨,当柳长生醒来的时候,六郎已经不见了。
  “六郎啊……”哀叹了一声,柳长生就这么怔怔的坐在河边。
  
  正午时候,一个妇人来到了河边,在岸边放下一个篮子后,就走入河中盥洗衣物。
  想来这就是六郎说的来代替他的人了,柳长生抑制住叫女子上岸的冲动,疲惫的靠在柳树枝上,他不能为一己之私害了六郎。
  果然,就见那妇人突然脚下一滑就落入了河中,女子惊呼着挣扎着想抓住岸边的浮草,柳长生不忍再看,猛地转身把额头抵在树干上。就在这时,岸边突然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原来,那女子放在岸边的篮子里竟是躺着一个婴儿。
  婴儿的啼哭像一把劈开混沌的利剑,柳长生终不是那等见死不救之人,可就在柳长生甩开了衣袍要下河救人之时,那河中的女子却像被什么力量托举着,缓缓回到了岸边。
  惊魂甫定的女子上岸上,连忙抱着婴孩离开了。
  柳长生疑惑的看着远去的女子,难道不是她?可是一直到了日落,都没有人再来到河边。
  天色才擦黑,刘长生就迫不及待的等在了河边。果然,天刚黑透,就看见六郎远远的来了。
  “六郎!”柳长生几步跨到他面前,拉起他的双手四下打量着,“今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代你的人竟没有来。”
  “来了。就是那女子,不过我终是不忍他们母子分离,就送她上了岸。”王六郎浅浅的一笑,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而且,六郎舍不得长生。”说着,王六郎抬起头,目光绻缱的看着柳长生。
  看见了六郎眼中和自己相似的感情,柳长生的心,因为喜悦而胀满得发疼。
  “三生三世,柳长生定不负王六郎深情。”说完,柳长生颤抖地吻上了六郎丰润的唇。
  浅浅一吻,却如星火燎原,抚在对方肌肤上的掌像带了火苗,肢体缠绕间,再不分彼此。
  “六郎,你既和那媒婆说了是我柳卫之妻,那就做我的妻吧。”柳长生边说边在那滑凉如水肌/肤落下细密的吻。
  六郎脸色酡红,目光如水的凝视着柳长生。
  那一夜,流淌的河水带走了太多的细细低吟和绵绵情话。
  
  从此,柳长生几乎日日宿在河边,只为了和六郎夜夜缠/绵,两人感情愈深,如胶似漆。初时还是七八月间,宿在河边也不嫌寒凉,可转眼间进了九月,饶是柳长生军旅出身的身体也有时吃不消深更寒凉,可他不舍得和六郎少相处那一时半刻,结果就是,才入秋,就染了风寒。
  一场风寒脱了半月,可是病才有起色,柳长生就赶到河边来了,看着面带病容的情郎,六郎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可恨六郎死在此处,轻易挪动不得,可苦了长生哥哥。”六郎说着就落下泪来。
  “不妨,待明日我把家搬过来便是。”柳长生经这一病,倒是有了计较,还得和六郎想个长久法子才行。
  
  次日,柳长生便拿出银钱到镇上招来工人,在河边苇荡处开始建屋子,而后,又开始四处搜罗奇门玄术和神鬼之书,白日里就呆在家中细细研读,晚上就卷了铺盖宿到河边临时起的草棚中。
  村里人都说他是给水鬼迷了。
  “若那水鬼美貌,迷了就迷了罢。”柳长生听了,依然是轻/佻浪子形骸。
  十月底,屋子起好了,柳长生就带着全部家当,搬到了新屋中。白日里依然是抱着书研读,倒是一片太平清净,只是到了晚上,那大屋中总隐约传来欢好之声,缠绵悱恻,勾人心魂。可却始终不见有第二个人出入那院子。
  就在众人疑惑惊惧之时,李媒婆一语道破天机。
  “怕是柳公子那早死的娘子回来了,我听说有法术可招人魂魄相聚,柳公子情深啊。”李媒婆说着还抹了抹老泪。
  众人释然,从此倒也自觉的不去打扰那夫妻二人了。
  
  如此过了七八年。
  一日,定期给柳宅送米粮的汉子敲了半天门也不见人应,正要离去,却见那大门无风自开了,汉子大着胆子推门而入,却发现屋里不见人影,只有一大箱的金银敞开了放在屋子正中。
  汉子吓了一跳,连忙跑回村中叫人。不一会儿,村长和几个村中的管事都来了,老村长进了屋,在当中的桌子上发现了一张素笺,上面是龙飞凤舞的百十来个字。
  “哦,走了啊!”老村长看完信笺,长叹了一声。
  原来,信笺是柳长生留的,说是修道有所得,已经携爱妻仙游去了,为感谢村中人多年来的宽容和照顾,故将家中财产变卖了金银,留给村中众人。
  
  九霄之上,南天门的天将远远就看见一个金甲神人拖着一缕幽魂,踏祥云而来。
  “来者何人!”天将大喝一声。
  “新封的月河神君,带内人来天上领那上任文书的。”神人说罢,掏出腰牌亮了亮,那嚣张眉眼,赫然正是柳长生,而被他拖在手中的,可不就是他的六郎。



养鬼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一年中元节了,上短篇!
  养鬼
  萧和抱着手站在房间的角落里,一脸冷漠的看着搬家公司的工人们像工蚁一样忙碌着,不时还有家具公司送来崭新的家具,八十平方不到的房子,不一会就填满了东西,屋中显眼的位置放了几个大箱子,上面还贴着国外快递公司的单子。
  是个海归吧,否则也不会选了这么个十里八街闻名的凶宅,看来是被房租中介忽悠了,等住上一段时间后,该是怎样一个副悔不当初的表情呢。萧和这样想着,不禁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他可不会忘记当时传得是如何的沸沸扬扬——一男同/性/恋/裸/死房中。多么富有想象空间的标题啊!可事实不过是某人洗完澡忘了关煤气,然后就因为熬夜太累裹着浴巾睡着了,接着就没有再醒过来而已。可惜,不够劲爆的事实永远比不上臆测来得过瘾。
  
  东西搬得差不多的时候,一个身穿唐装的中年人手捧一个罗盘慢慢踱进了房中。
  看见风水先生的瞬间,萧和的瞳孔猛的一缩,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半步,后背一下就没入了身后的墙壁中,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风水先生四下看了看,当目光落在萧和身上的时候突然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然后又错开了目光,继续看方位。萧和一愣,略一思索后神情一松,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不动声色的看着风水先生动作。
  只见那风水先生指点着几个工人,把房间里原本凌乱放着的家私都放到了他指定的位置。
  萧和看着风水先生动作,越看越不由的狐疑起来。这人是专程来有辱师门的吧,
  这根本就是个聚阴气养小鬼的阴宅布置嘛!
  又想起刚刚风水先生看着自己那富有深意的一笑,萧和不由暗自警惕。
  可是直到布置完了所有的房间,那风水先生都没有再看他一眼,完成了工作,就带着工人径自就离去了。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至少这样的布置深得他意,萧和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转了一圈,那感觉就跟广告里形容的一样——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说话也利索多了。
  悠闲的躺在新沙发上,萧和对这位新房主产生了好奇。
  可是,新主人当天并没有出现,压下心中的好奇,萧和继续静候着,反正他有的是时间,而且除了这间屋子他也去不了别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家政公司的人来了,三个小时后,留下一屋子的清洁剂味道后又离开了。
  萧和晃荡到床边,低头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猜测着每一个转进大楼的陌生人里谁会是这间屋子的新主人。
  夕阳西下的时候,一辆铁灰色的公爵驶进了公寓的地下停车场,萧和一眼就认出来那不是这里住户的车,因为公爵一直是他喜欢的车型,而这栋公寓里没有人开这样的车。
  会是这个人么?这样想着,萧和已经晃荡到了大门口。
  
  站在玄关,萧和惊讶的看着开门进来的男人,那是一个很英挺的年轻男人,最重要的是,他是萧和熟悉的人,熟悉到暧昧的程度,却也止于暧昧。
  杨鹤……萧和轻轻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出来。
  杨鹤走进新居,环视了一圈后,轻轻的说了一声:“我回来了。”
  那一声低似呢喃,萧和虽然离他极近却也只听了个模糊。
  接着杨鹤放下手中的提包,缓步走到了落地窗前,一手贴着玻璃,目光温柔的看着远处血红的残阳。
  “这就是你往常看的风景么。”杨鹤自言自语的说。
  萧和愣了愣,不解的看了看他,却见杨鹤只是专注的看着窗外,便也走到和他并肩的位置,看一样的风景。
  
  四年不见,杨鹤变了,曾经那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如今也学会了围上围裙洗手作羹汤。
  杨鹤做饭的样子很认真,切菜的速度不快,但是每一根土豆丝都均匀整齐,下锅一呛,酸辣鲜香的味道就飘满了厨房;炉子上的小锅里咕嘟咕嘟的滚着一锅浓香的紫菜蛋花汤,嫩黄的蛋花不时的翻滚在墨色的紫菜间,柔嫩可口的感觉;最后是一盘青椒肉片,微辣的香味,肉片滚过了油,看上去就是幼嫩的口感。
  都是我爱吃的啊!萧和感慨,突然恨自己早死了一年,不然就有机会尝尝杨鹤的手艺了,曾经在生日的时候有幸尝过他亲自下的长寿面,那味道至今不忍想起。
  两菜一汤上了桌,杨鹤拿出了两套碗筷放到了餐桌上。
  是要等谁一起吃么?萧和心里刚冒出点酸酸的感觉,就看见杨鹤已经坐下开始吃饭了,另一头空着的碗中也被盛了小半碗米饭,又夹了一些菜放在饭头上。
  看着这堪称诡异的一幕,萧和心中惊疑不定,可是他又不敢妄下结论,毕竟在一切发生以前,他也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心态,开始享用久违的美食。萧和一向是看得开的人。
  
  吃完了饭,萧和本来以为杨鹤会像曾经那样打开电脑网游到凌晨,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杨鹤从那几个海外寄来的箱子中掏出了两本一看就能进博物馆的线装书,打开电视调到纪录频道,然后坐在沙发上认真的看起了书。
  萧和好奇的挤过去看了两眼——不懂。不过封面上那三个古字他大约认得,《养鬼法》,但是看懂了书名后,他更迷茫了,他想那个鬼可能是个龟字。
  那么多年不见,他果然变了许多啊。咂咂嘴,萧和转头看电视,他一向最喜欢看记录片,这一年,可寂寞死他了。
  十一点多,杨鹤进了浴室,不一会唰唰的水声就传了出来。
  浴室的玻璃门外,萧和挣扎了良久之后决定还是做君子之为,非礼勿视。
  
  午夜,阴气最盛之时。
  萧和走到窗前低头看去,比平时冷清了许多的街道上只有几道影影绰绰的身影缓慢的移动着,空气中散发着银纸烧化后淡淡的烟尘味道。
  原来今天是中元节啊!萧和恍然记起。前几天门外的那个小孩还问他要不要今晚一起出去玩儿呢,可惜他不能离开,只能婉拒了小孩的好意。
  身后,洗完澡的杨鹤回到了客厅。
  萧和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
  突然,身后一双手臂紧紧的抱住了自己。
  杨鹤大惊,低头看去,发现那双手臂上竟是用金粉密密麻麻的画满了符咒一样的东西。
  “阿和,阿和,别怕,别怕,是我。”身后,传来了杨鹤满含激动的哽咽声音。
  萧和彻底的愣住了。
  “阿和,真好,真好,我又找到你了。”杨鹤哽咽着把头埋在萧和的背后。
  “阿鹤……”萧和颤抖的开口。一切猜测瞬间得到证实,从那位奇怪的风水先生出现后所产生的所有疑问都有了答案。
  杨鹤,为他而来。
  萧和在杨鹤怀中慢慢的转过身,看到了对方发红的眼眶上两道细细的金线,他果然能看见自己了,萧和一瞬间有点紧张。
  下一秒,一个吻小心翼翼的落到了他的唇上,他无法感受温度和触感,却还是体会到了里面满溢的温柔和爱怜。
  萧和再一次呆住。
  “阿鹤,你想解释一下么?”萧和问。
  “阿和,我喜欢你……很久了。”杨鹤紧紧的抱住萧和,让萧和有一种嵌入了他身体的错觉。
  萧和沉默,这信息量太大了,他有点处理不过来。
  “大学的时候我就喜欢你,可是我不敢说,怕你从此不理我了,可是这份感情越来越不受控制,我害怕了,所以大学一毕业就慌慌张张出了国,我想,等我回来的时候也许你有了女朋友,甚至结了婚,我……就可以死心了。可是,两年前,和一个老同学联系的时候,知道你,你竟然出柜了。”杨鹤说到这里顿了顿,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继续说道:“那时候,我高兴得快疯了,几乎想立即就飞回来找你,可是我又想,再努力一下,等我拿到了国外身份就把你带出来,到了国外,没人认识我们,然后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所以,我压下和你联系的冲动,憋着一股劲,然后三个月前,我终于提前拿到了绿卡,可是却在上网遇到胖子的时候,他告诉我,你,你……”
  说到这里,杨鹤再一次哽咽失声。
  萧和怅然的叹息,他自然知道胖子告诉杨鹤了什么,因为当年替自己办后事的正是胖子,家里人嫌他丢脸,连最后的葬礼都没有出席,如今他的骨灰还寄放在殡仪馆里,费用还是胖子垫付的,他有心还钱,可那点微薄的积蓄早在他死后就被家里的亲戚瓜分了。他托了梦给胖子,让他去找他舅舅要钱,结果吓得胖子第二天到这里来烧了两斤纸钱,让他一路走好,快快投胎去。
  “你怎么知道我还在这里?”轻轻拍了拍杨鹤,萧和问出自己最大的疑问,知道曾经暗恋的人也喜欢自己固然是惊喜,可是他能把变了鬼的自己找出来,就不止惊喜那么简单了。
  “我在国外遇到了一个朋友,就是你昨天看到的风水先生。知道你不在了,我心灰意冷,后来因为酗酒过度进了医院,医生说我再喝就等着死吧,我是不在乎了,可他知道原因后,他和我讲了一些这方面的事情,说你可能暂时不会离开这里,能找你出来,让我们再在一起,我本来是不信的,可是又忍不住想试试,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会是真的,刚刚看到你站在窗边的时候,我激动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杨鹤说着就用微微颤抖的双手更加的抱紧了萧和。
  手上的金粉画符是刚刚在浴室里画上的,上眼睑上也画了开天眼的符咒,刚走出浴室的时候他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虽然朋友很确定的说屋子里确实有一个灵,只是他也没有见过萧和,所以不确定是不是杨鹤要找的那个,不过杨鹤还是按规矩在中元节这天贡了饭菜,即便那鬼真不是阿和,那也要和他搞好关系,多得些阿和的消息,毕竟他打听过萧和在这里住了整整两年。所以刚刚当他乍然看见站在那里的熟悉身影的时候,杨鹤激动的几乎痛哭出声,可是又怕惊了萧和。
  “对不起,我也不想死的,就是不小心。”听了杨鹤的话,萧和对自己的死第一次有点内疚起来。
  “没关系,是我不好,该早点联系你的。”杨鹤也在为自己当初的一时犹豫深深的懊悔。
  “可是我现在都成这个样子了。”萧和无奈看看自己,虽然杨鹤画了符的手能碰到自己,可不能让杨鹤永远带着这个纹身一样的符咒吧。
  “房子已经布置成阴宅的格局了,照我朋友的说法,你住在这里很舒服的,慢慢的就可以修炼化形,以后我们就能在一起了。”杨鹤略带兴奋的看着萧和。
  “阴宅,那会不会对你不好?还有我怎么修炼呢?”萧和担心的问。能化成实体的鬼他见过一个,可人家是五百年的老鬼了,难道要杨鹤等自己八辈子?
  “不会,我八字重的很。”杨鹤摇摇头,“我朋友说了,如果我确定了是你,他会每月初一十五过来做法助你,他还给了我一本古书,让我照着上面的方法帮你。”杨鹤笃定的说。
  “那我该做些什么?”萧和也来了精神。
  “不及,我们好不容易见面了,来秉烛夜谈吧。”杨鹤说着就拉着萧和飞奔回了卧室。
  手牵着手,并排靠在床上,彼此没有交集的四年从两人口中娓娓道来,被时间拉开的距离很快就被填平,他们似乎还是那对睡在上下铺的少年,每天形影不离,未曾分离。
  
  有了风水师的符,萧和可以碰到一些东西了,杨鹤给他买了电脑,作为一个地缚灵只能宅在家的萧和开始在网络上写东西,慢慢的累积了人气,成了某网站的签约作者,赚来的钱就上网给杨鹤买东西。萧和衷心的感谢网络,一根网线的背后,谁又会知道你的真相呢。
  人鬼情未了的日子相当甜蜜,可是他们还没有牵过小手,因为杨鹤虽然能碰到萧和,但因为萧和还是灵体,所以他对杨鹤的碰触是没有感觉的,虽然他觉得自己的感受不重要,可是杨鹤坚持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所以萧和只能更加努力的修炼化形。
  终于,两年后的中元节,一个除了温度低点儿外,六感俱全的形体修炼成功了!
  “阿和,为了祝贺你成功,去实现一个你生前的愿望来庆祝一下吧!”杨鹤高兴的拉着萧和的手。
  “我生前最遗憾的就是死的时候还是个处/男。”萧和严肃的说。
  “嗯,这个问题很严重,必须马上解决。”杨鹤同严肃。
  然后两个人严肃的相携走进了卧室……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从来不是生与死。
  



催命鬼
  一个消瘦苍白的年轻男人提着一只药房的袋子转进了一栋老旧的居民楼。
  上到601的门前,男子歇了口气,慢慢的掏出了钥匙,已经是蛇年了,可是门上依然贴着龙年的门花。
  和门外的黯淡不同,门内的房间布置的虽然不豪华却很是温馨舒适,不大的房间干净整洁,处处透着温馨。
  听见开门的声音,一个人影无声无息的从卧室里转了出来,那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
  “你又浪费钱买药去了,反正都没有治好的希望,你还浪费那么多钱干什么,有这份闲钱不如把以前不舍得吃的都享受一遍,死了就只能吃香火了!”帅哥一看见男子手上的药袋子就是一番刻薄数落。
  “不是药,止疼片而已,这两天疼得厉害,晚上都睡不好。”男子摇摇头,一脸的委屈无奈。
  帅哥一听,连忙凑上前,眼神发亮的看着他:“这么说,你是快死了。”
  “你就盼着我死,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把孤零零的你从医院里带出来的。”男子闻言白了帅哥一眼,这个很帅的男人是他两年前在医院看病时捡回家的,后来就留在了身边。
  “早死早解脱嘛,当年医生不是说你最多一年半载么,这一转眼都快两年了还活着,我每天蹲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你再不死,我就快急死了,真是庸医误人啊!!”
  “你死,你倒死一个给我看看。”男子闻言笑了起来,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抹血色,其实细看,男子的五官清秀轮廓美好,要不是一脸的病容,那也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都快给你气活了!!”帅哥哼了一声,双手往胸前一叠,脚尖不耐烦的敲着地板。
  “要不,我买瓶安眠药来吃吧。”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帅哥是个鬼,还是个勾魂的鬼差,这个他当年在医院就知道了,那时,帅哥本该勾走的一个游魂跑了,差一个完不成任务那就回不到阴间,正在犯愁的时候就被自己遇到了,他对他说,自己快死了,死了给你勾吧,帮你凑数。这样就定了契,帅哥就跟着自己回来了,然后一心一意的等着自己翘脚,可是,人的潜力总是无限的,在无医无药的情况下,他竟然活过了医生给的极限,
  “想都别想,你要敢自杀,老子做鬼都不放过你!!你不知道自杀的人要么魂飞魄散要么成怨灵啊,你诚心气死我是不是!要能那么省事,我早掐死你了。”帅哥一听立马急了,猛地扑过来,双手撑在男子身后的沙发背上,恶狠狠的瞪着他。
  “来掐啊,来掐啊。”男子伸长了脖子大胆的挑衅,阴阳两隔,他们虽然能彼此看见,但却碰触不到,这两年,也因着对方的存在,他对死亡并没有什么排斥和恐惧,只是偶尔暗自惆怅,想到死后就无法像现在这样在一起生活了,男子很不舍,当年也是因为那一见钟情才想帮他完成使命的,可是现在自己却有了不舍,也许正是因为这点执念,才让自己迟迟死不掉。
  “等你死了我再收拾你!”帅哥轻哼一声,起身飘回卧室继续用他的电脑看美剧。
  只是多说了几句话,竟然疲惫不堪,看来大限真是到了。帅哥离开后,男子虚脱的倒在了沙发上。
  
  “你感冒了啊!”帅哥一脸喜色看着躺在床上的男子。
  男子苦笑的点头。他得了这样免疫力全失的病,一点小感冒都会要了他的命,难怪这个催命鬼高兴了。
  “你说,我死了,有人会难过么?”男子试探着问。
  “你还有亲人和朋友么?”帅哥问。
  男子摇头,他是被放在孤儿院门口的弃婴,朋友本来是有几个的,可是在他得病后都疏远了,他是同志,又得了AIDS,在别人心中早和滥/交画上了等号,其实他是五年前车祸输血时感染的,至今为止,他和同性最亲密的举止也只是上学时搭过同学的肩,可是现在解释这些也没有意义,他任由自己的世界慢慢荒芜,直到这个催命鬼的出现。
  “就是啦,反正你活着和死了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没有区别的,对你自己也是没有区别的,甚至你还可以尽快的摆脱这个残败的躯体,何乐而不为呢,所以,你赶紧的认真的去死吧!!”想到男子终于快死了,催命鬼脸上容光奕奕,他长久的愿望啊,终于要实现了!!
  你也不难过么?这样的话,男子终是没有勇气问出。相处两年,除了不让他治病,这个帅哥催命鬼对他还是很好很好的,可就盼着他早日翘脚这一点,也能看出他对自己没有别的意思,谁会盼着自己喜欢的人死啊!
  “我死了,你就回去了?”他问。
  “废话。”
  “那我呢?”
  “当然是跟我回去了!难不成你还想留在这里,当心哪天被个老道收去当牛做马你就活该了,还是你想被哪个恶灵捉去了每天XXOO一百遍啊!!”帅哥的头上爆出几点殷蓝的鬼火,显示出他恶劣的心情。
  “去那边……就投胎了么?”男子小心翼翼的问,最近催命鬼的脾气很暴躁,难道春天对鬼也有影响,连XXOO都出来了,也是,陪着自己两年了,没见他出去找过女鬼。
  “你是闹春了么?”男子想着,糊里糊涂就把心里的想法问了出了。
  一瞬间,男子看见了帅哥全身上下的鬼火开始噼里啪啦的闪烁起来,火树银花的感觉就跟插了几十个仙女棒在身上似的。
  “闹你妹啊!去死,你现在就给我马不停蹄的去死。”催命鬼咆哮完,嗖一声就消失了。
  面对着突然静下来的房间,男子苦笑了一下,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我快死了吧?”男子气若游丝的问守在他床边的帅哥,三天,他又熬了三天,不过这次他自己都感觉到了,极限到了。
  “睡吧,没区别的,我在这里,等你醒来又可以看见我了,我已经通知了救护车了,不会让你的壳臭在这里的。”催命鬼难得的温柔。
  男子缓缓的舒出一口气,安详的闭上了眼睛,最后一点意识消失前,他想,也许可以去求求阎王,让自己也做个鬼差。
  意识仿佛脱离了躯壳缓缓上飘,再没有病痛的折磨,一切舒适安详的像回到了被母亲的羊水温柔包围的时候,忽然,前方出现一团柔和明亮的光,水流温柔的托举着自己开始飘向那光明之处。
  这就是死亡么,果真不可怕啊。男子惬意的闭着眼睛,随波逐流。可是渐渐的,他发现速度明显的快了,有一股力量拽着他加速向前,身上也阵阵发紧,他疑惑的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后,他赫然发现自己身上缠着一圈银光闪闪的绳子,正是绳子上传来的力量拖着他飞速向前,顺着绳子延伸的方向看去,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的视线中。
  “想投胎,想得美!老子守了你两年,看得见吃不着,如今终于死了,就等着洞房花烛了,你竟然想去投胎,没良心的白眼狼,老子这就把你关起来,你活着的时候只有老子陪着你,死了也只能有老子陪着你!!”
  听着前方传来的絮絮叨叨,男子露出了五年来第一个没有苦涩和无奈意味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医院跑多了,突然对鬼情有独钟,还有几个鬼,过两天放出来。
没给人物起名字,因为我是懒星人,不过应该能看懂,看不懂就抽我吧~~~~~



色鬼
  
  最近长乐村里出了一件怪事,不过这件事只在村中的男人们间流传着,那就是,凡村中的独身男子最近都不约而同的做起了香/艳无边的梦,等清晨醒来的时候都湿了裤/裆。当然,如果仅是如此,那是不足为奇的,怪就怪在,那淫/梦的对象竟都是俊秀男子,而且几个相熟的人比照了一下,还竟是同一个人!这就大大的不寻常了。
  莫不是来了妖物?一个年纪大些的樵子惴惴的说道。
  一时间人人自危。
  第二天,男人们就凑了钱给樵子让他去请清风观的道士来做法,可是樵子跑了一趟,傍晚回来说,老道云游去了,听道童说约莫还有十日才回来。道人没请来,樵子就把钱又还了回去。
  村民们虽害怕,但彼此看看都还精神健旺,就决定再熬一熬,等那道士回来。
  这一等,又过了七八日,那梦也未曾断过,今日是铁匠家,明日又到了张秀才那里,后天又到了木匠家,竟是像算好了般,按部就班的一个一个都轮上了。
  第十日,樵子估摸着老道要回来了,就来找男人们收上次还回去的钱。
  地头上,七八个男子正围在一起聊天,樵子上去说明了来意,有几人就开始解荷包。
  “我说,这妖捉不捉干系也不大。”一直沉默的王木匠突然开了口。
  众人不解的望向他。
  “我说诸位可有谁最近身体不适的?”王木匠问。
  众人仔细想了想,都摇了摇头。
  “那不就成了!老爷们谁不是三五日的就得遛遛鸟,就算不在梦中干那档子事,醒来的时候总也要做,家里有婆娘的还有个去处,没钱上窑子的,如我等还不是操劳自己的手,没滋没味的。我看这梦里的妖怪也算做了件善事。”王木匠说着就露出一丝回味的表情。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先是一愣,接着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片刻后,几个后生的脸就红了起来,梦中那销/魂/蚀骨的感觉,莫说是几个年纪轻些的,便是几个经过人事的,也未曾见过如此销/魂尤物,虽是男子,却硬是把城里春香苑的花魁比了下去。
  “哎呦喂,我的娘啊!”寡妇家的儿子突然捂着裤/裆蹲了下去,原来竟是想的入神,竟就这么泄了出来。
  众人见状哄然大笑。
  “那……这道士还请不请啊?”樵子也迟疑了。
  众人沉默了一阵。
  “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终于,村里最有文采的张秀才道出了众人此时的心声。
  
  从此,长乐村的男子们吃完晚饭就到床上挺尸,等着那销/魂艳/梦的到来,可是那梦中男子却一晚只去一家,不曾亏待了谁,也不曾便宜了谁。渐渐的,大伙就摸出了门道。
  “铁匠,快说说,昨夜又玩了些什么新花样。”晌午躲日头的时候,男人们都聚到了铁匠铺子里。
  昨夜按顺序是到铁匠家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分享梦中经历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一大乐事,反正不是自己媳妇,又是一群没羞没臊的老光棍,自然也就不啬于分享了,偶尔还交流一下经验,鼓捣些新花样,越发叫人沉迷的难以自拔,几个人还因此连媒婆都谢绝了,每日里想的都是梦中那妖精,只想着等轮到了自己的那晚,要如何好好的弄一场。
  “前天不是赶集么,遇上个卖春/宫/图的,我随口问他有没有男人和男人的,他竟真找出一本儿来,我翻开一看,好家伙,可是开了眼界了。昨天,我就试了几个姿势,当真妙不可言啊!”铁匠边说着边情不自禁的往自己胯/下摸了两把。
  一群人皆露出神往的表情。
  “铁匠,今晚轮到我了,图借我看看。”秀才迫不及待的说道。
  “成,待会儿给你拿,不过明天不准藏私,做了什么,如何做的,可要把那经过细细的讲来,你口才好,听你说出来有时候比自己亲自弄还过瘾咧。”铁匠说。
  一群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对哦,秀才,你再给说说上次你那晚吧。”一人提议。
  秀才得意一笑,摆出副说书先生的架势,开始滔滔不绝。铁匠铺子里,充满了男人猥亵的笑声。
  铺子外,一个带着斗笠的少年提着篮子走过,听见里面的笑声,略略停了几步,又带着点忿然的加快脚步离开了。
  村外的乱葬岗中,取下斗笠的少年正把篮子里的香烛贡品取出来,整齐的放在一座新坟前,
  少年有一张英俊端正的脸庞,只是此时正绷得死紧,让人有点望而生畏的感觉。
  放好了贡品,少年背对着墓碑坐了下来,虽是新坟,奇怪的是那碑竟十分古旧,连字迹都斑驳了,隐约可见一个荷字。
  不一会,一个身影诡异的从墓碑后转了出来,并肩坐到了少年身边,那是一个模样非常俊秀的青年,约莫二十一二的年纪,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三分清愁七分勾人,可是如果此时铁匠铺中的任何一人见了,只怕是要骇得昏过去——这青年不正是他们口中的妖精!
  “怎么,不高兴?”青年坐下后不见少年像往常般和自己说笑,关心的问到。
  “苏荷,今晚你别去了好不好,我方才路过铁匠铺,他们又在那般的不堪议论你,秀才从铁匠那里讨了本破书,今晚又要拿你取乐。”少年低着头,恨恨的扯着地上的野草。
  “阿端,他们拿来取乐的不过是我的幻象。”叫苏荷的青年温柔的摸了摸阿端的后颈。
  “可我还是难过,即便是幻象那也是你本体幻化的,有什么区别。”阿端气恼的排开苏荷的手。
  “唉,你也知道,我当年阳寿未尽却枉死,阴司许我肉身不腐,允我持阎王令回阳间报仇,我成功索命后却遗失了还阳珠,还阳珠乃阳元精华汇聚而成,可由男子精华中取得,我当时一心想还阳,便无奈做了那色中恶鬼,专侵入男子梦中骗取阳元。可惜我埋身之处人迹罕至,少有人经过,百年过去了也只攒得少少一点,若不是遇上你,将我肉身带回长乐村,我怕是千年也难偿夙愿啊。”苏荷无奈苦笑。
  阿端闷声不语,当年他采药误入深山,遇到了苏荷,两人一见倾心,为了帮助苏荷复生和自己长相厮守,阿端把苏荷的肉身带回了自己的村子,虽然知道每夜入梦和他人行云雨的不过是苏荷的幻象,为的不过是男子高/潮时随精华泄出的一丝元阳,可是听到村中那些人粗鄙的议论着他的苏荷,阿端还是无比的难受。
  “苏荷,反正快成了,往后你只找我不成么?”阿端哀求的看着苏荷。
  “阿端,你虽年轻,可是也经不住的,现在就掏空了身子,往后怎么办!”苏荷严肃的看着阿端。为了快快还阳和阿端厮守,苏荷选了个捷径,那就是夜夜都为还阳珠补充阳元,不可一日或缺,反正长乐村几十条光棍,不愁有断粮的一天,也不会让被取阳元之人伤精劳神,如今就剩下百十次了,虽然不多,可是这剩下的百十夜都让阿端一人担着,纵是阿端正值年少精力旺盛,也会伤身的,苏荷可不想他活了,阿端却出了什么纰漏。
  阿端知道苏荷说的有理,也就不再做声。
  苏荷见状巧妙的把话题一转,一人一鬼就坐在坟头边聊起来往后的小日子怎么过。
  未时,阿端别了苏荷,提起篮子进山采药。
  
  阿端回村的时候,正看见秀才心满意足的捧着书往回走,那猴急的模样看得阿端心头一阵火起。阿端从苏荷那里早知道了酸秀才有个滑/精的毛病,每次还没行事呢就一泻千里了,口才好倒是真的,没影的事儿也吹得天花乱坠,就是听了他吹牛皮,铁匠他们几人才每次把苏荷往死里弄,虽然只是个幻象,可也让阿端极端不爽。
  低头看了看今天采到的草药,阿端微微一笑,计上心头。
  第二天一早,秀才家门口就聚集了等着听荤故事的人,可是等了半天不见人,木匠带头推门进去,却见秀才愁眉苦脸坐在床上。
  “怎么了?”木匠问。
  秀才愁苦的看他一眼,提笔刷刷写下几个字,然后双手提起,上书——谁他娘的在我茶壶里下的哑药!
  
  转月有了三个多月。
  一夜,阿端正睡得深沉,突然苏荷出现在梦中,阿端一喜,真要抱上去,就听苏荷说,且慢,快去挖我出来。
  阿端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抓起铲子就奔出了家门。
  惨白的月光下,乱葬岗上,一个身影正在奋力的掘坟。
  不厚的覆土很快被刨开,露出一副深红的棺木,阿端丢开铲子,蹲下/身,激动的用手把棺盖上的浮土扒开,然后小心的推开了并没有钉上的棺盖。
  苏荷的身体正平静的躺在棺中,和上次阿端看到的不同,这一次,苏荷的唇上出现了带着生气的红润。
  “苏荷。”阿端抖着嗓子轻轻唤了一声。
  棺中的苏荷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着上方的阿端,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苏荷!!”阿端满怀喜悦的扑进了棺木中,下一秒就狠狠稳住了苏荷已经带上温度的唇。
  “阿端,你也太急了吧?”苏荷苦笑着看阿端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不管了,我说过的,你一醒过来我们就做,我等不了了!!”这大半年来,快被醋淹死的阿端迫不及待的说。
  “那……好吧。”这样说着,苏荷却翻身压住了阿端。
  “苏、苏荷,你做什么?”发现情况不对的阿端迟疑的开口。
  “做啊!”苏荷理所当然的开始剥阿端的衣服。
  “不是我在上面么?”阿端问。
  “我只做上面的。”
  “那……你前不久不是……”阿端知道在梦中苏荷从来都是被动的那方,包括和自己的时候,所以阿端理所当然认为这一次苏荷也要在下面。
  “说了那是幻象啦,因为做主动的那方能比较快交货,我才这样那样设计的。”苏荷好心解惑。
  “不行,不行~~~”阿端挣扎反扑,开什么玩笑,他等了那么久,忍受了那么久,怎么能被动,他要像梦里那样,把苏荷这样再那样,然后再这样……
  可惜,现在的苏荷在身材和力量上都要胜方成年的阿端一筹。
  不一会,乱葬岗中就传来了各种暧/昧的声音。
  “色、色/鬼,你这个死色、鬼,啊……啊……够了,不、不能再弄了,你放开我,死、色、鬼!”东方破晓的时候,一座被刨开的坟墓里,传出少年沙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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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定是磁场混乱了……本来在写别了,可是写了两行,突然就开了新页面,噼里啪啦的打出了这一章,写这个的时候总想到聂小倩,是因为春天到了么,我发现我最近特猥琐……



钟楼
  1942年,抗日战争正是最艰难的时刻,侵略者的铁蹄几乎踏碎了美丽河山,杀戮伴随着劫掠,无数珍贵的资源宝藏和文物被架在刺刀的刀尖上,迫流向无耻者的国度。
  一个沦陷的小城中,几个身穿鸡屎黄色军服的日本人正负手站在城中心的钟楼前。那是一座非常美丽地钟楼,砖木结构,重楼七层檐,檐上覆盖着深绿色琉璃瓦,朱红色的窗格大门,鎏金彩绘的内饰,精美庄重。
  “钟滴,在里面?”一个带圆眼镜,瘦长脸,军官模样的人问身边一个穿了黑色马褂的胖子。
  “对,对,太君,这钟在我们这城里挂了好几百年了,每年除夕响十二响,保我们这地方一年风调雨顺的,可灵验了。”伪军翻译一脸谄媚的笑容。
  “明朝的?”军官又问。
  “是滴。”胖翻译弓背垂首做奴才状。
  鸡屎黄军官闻言,一挥手,身边四个士兵端着刺刀一拥而上,打算破门而入夺走古钟
  一个身材难得高壮的日本兵一马当先,飞起一罗圈腿打算踹开钟楼的大门,只听哐当一声,门无丝不动,却见那士兵抱着腿滚倒在地,发出啊啊地惨叫,另外三人见状连忙上前扶起,四人开始用枪托砸门。
  雕花精美的大门上被砸出一个又一个坑,不断有碎木屑从大门上剥落下来,但那大门依然如扣死了一般纹丝不动。
  “有锁?”军官面色不善的问汉奸。
  “没有啊,从来不锁的啊。不会吧……”汉奸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丝惊惧的表情。
  突然,钟楼檐上悬挂的八角铜铃无风自动,发出一阵急促而纷乱的响声,一旁杨树上几只栖息的野鸟被惊起,呼啦啦的抖落几根残羽。
  正在砸门的士兵也迟疑了,停下手,四下张望起来。
  这时,上方发出一阵喀拉拉的响声,四人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去,只见头顶方向竟然呼啦啦的落下一大片琉璃瓦,带着一股劲风铺天盖地的迎头砸了下来。
  檐上的琉璃瓦每一块都厚重结实,每片足有一斤重,而且这每一片都不偏不倚的砸在了刚才砸门的四个日本兵的天灵盖上,片刻间,那红红白白的瓤子就洒了一地,四个刚刚还嚣张无比的小日本,转眼就去见了他们的天皇。
  “怎么回事!!”日本军官惊怒。
  “显灵啦,显灵啦~”汉奸一脸惊恐地瘫倒在地。
  “你滴!谋害大日本皇军!”军官愤怒的提着汉奸的衣领把人薅了起来。
  “不是我,是钟楼,钟楼。太君你听我说啊~~”汉奸惊恐的辩解,哆哆嗦嗦的道出了原委。
  原来,那钟,那楼原来竟是前世一对有情人。
  太守得了一块灵石,要铸一口钟,求风调雨顺。
  本朝有一陆姓铸造师,惊采绝艳,于暮年时收了一对钟毓灵秀的童子为徒,一名钟良臣,一名楼良弼,将平生绝学倾囊相授。名匠已逝,太守找到俩师兄弟,两人一听是祈福的钟,自然应承下来,与太守相约三月为期。
  师兄弟二人奉命铸钟,筑好了模,选好了料,可那一块据说是有天地灵气的孔雀石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炼化。
  眼看三月之期将近,师兄弟二人只得禀告太守。
  太守寻来一位道士问卜,道士曰:火克金,需一午年午月午时五行属火之人祭炉。
  第二天,太守命人送了一个七岁稚童。
  虽然活人祭炉之事古已有之,但如此草菅人命之事,兄弟二人却是万万做不出的,私下一合计,两人偷偷放走了小童,决定自己另寻他法炼化。
  太守得知大怒,放下话来,三月之期一到,若见不到钟,就要斩了兄弟二人,并派兵围了工坊。
  
  “钟儿,师兄带你走吧。”时间紧迫,眼看炼化无望,师兄打算带着最心爱的小师弟亡命天涯。
  “楼师哥,不过如今重兵围困,就算走脱,天下虽大,可一纸通缉下来,你我何处安身,师门何以为立,再说你得师傅真传,有干将欧冶子之能,怎可埋没于山野之间,再试试吧,还有七日呢。”小师弟劝道。
  当晚,小师弟拿来了一壶酒,两人对饮数杯后,一向酒量不错的师兄竟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师兄啊,你忘了我也是那正午生人五行属火之人呢,师兄,钟儿要你活着,传我师门千秋万代。”钟良臣流着泪在师兄的额头,鼻梁和唇上落下数个恋恋不舍的亲吻。
  第二天楼良弼醒来的时候怀里早没有往常猫儿一样蜷着的小师弟,惊觉不对的楼师兄跌跌撞撞地闯进了炉室。
  炉室中,一直熊熊燃烧的炉火已经熄灭了,巨大的坩埚中是一汪黄澄澄的铜汁。提前做好的模子已经被人推到了坩埚边上,上边粘了一张白宣:师兄,把我的名字刻进钟里。
  泪,如断了线的佛珠般缤纷落下,落在那一汪铜汁中化作阵阵白烟。
  
  七日后,一座特制的十六乘的大红花轿抬着铸好的铜钟出现在了已经建好的钟楼前,楼良弼浑身缟素,身前扎着一朵刺目的大红花,默立于大红的花轿边。
  太守悄悄的回避了。
  在全城百姓的帮助下,铜钟被挂上了钟楼,所有人离开后,楼良弼留了下来,大家都识趣的不去打搅。
  十天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好奇地进了钟楼,却惊讶地发现楼良毕弼已经死去多日,身前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叠纸,上面用端正小楷记录了自己的毕生所学。
  此后百年,无论天灾人祸,战火纷飞,钟楼始终屹立不倒,将怀中的一口铜钟护得完好无损,灵钟每年自鸣,保一方风调雨顺。世人皆传,良弼有情,化楼护钟。
  
  汉奸说完了当地口耳相传的传说,已经是两股战战,出了几层的虚汗,他越说越觉得确有其事。
  “无稽之谈!!”鸡屎黄军官叱道,但那阴晴不定的脸色也出卖了他的心虚,毕竟两国一本同源的文化,有些事不可不信,可这钟上的传奇也愈发助长了他的贪婪。
  日本军官对自己的副官耳语了两句,副官领命而去。
  一个小时后,一门野战炮被晃晃悠悠的推到了钟楼前。
  “准备!”鸡屎黄抽出腰间的军刀直指钟楼,竟是想强行轰开钟楼,强抢铜钟。
  两名炮手开始摇炮校准。
  就在此时,一声钟鸣响起,不同于一般钟声的悠远宏大,这一声钟鸣竟是带着一股撕金裂石的铮铮之声,如一把无形地利剑,从四面八方劈向来犯者。
  四下响起一片哀嚎,所有身披鸡屎黄军装的人都抱头滚到了地上,钟声绵绵不绝,黑红色的血从七窍中渗出,强盗们的脸上布满了惊恐。
  胖汉奸拼命地对着钟楼磕头,磕得额头一片血肉模糊,脸上涕泪纵横。
  鸡屎黄军官挣扎着起身,冲到山炮前,怀着满腔的恨意拉动了扳机。
  轰然一声之后,屹立了几百年的钟楼被侵略者轰塌了半边,绿色的琉璃瓦碎了漫天,烟尘过后,一口铜色温润的钟出现在天光之下,钟身上的铭文在阳光下流光四溢。
  鸡屎黄军官挣扎着向前爬去,突然,噹的一声,悬挂铜钟的铁链毫无预兆地崩断了,铜钟从空中直坠下来,哐地一声巨响直接砸在了钟楼底层的青砖之上,将坚实的青砖砸得粉碎,随之,那口整体浇铸的铜钟竟然从当中裂成了两半。
  铜钟落地的巨响震断了侵略者最后一口气。
  两道白光从残破的钟楼中冲天而起,消失在天际。
  
  70年后,当地文物部门出资重建了钟楼,裂开的铜钟也被文物研究所带走进行修复。
  两年后,修复工作完成,当地政府挑了一个黄道吉日,要把这口象征风调雨顺的钟重新挂回去。
  “钟儿,去哪儿呢?”大眼睛的漂亮青年刚从被窝里钻出来,就被一条强壮的手臂重新捞了回去。
  “看挂钟的仪式啊。”青年把一个英俊的男人从被窝里刨了出来。
  “有什么好看的,陪我再睡一下。”帅哥一个翻身,把青年扑回被窝里。
  “楼老大,你花了两年修好的,不想看看啊。”青年使劲扑腾,他要去看他们爱情的见证。
  “看你就够了,不过,我想听声音。”帅哥想了想说。
  “听钟声?”青年问。
  “嗯,对,就是你昨天晚上那个声音,时间还早,来,再给爷叫一趟。”
  某钟:这是个神马时代啊,师兄学坏鸟,欺负银%>_<%
  

作者有话要说:
瑟爱妃的定制,希望合你的意,因为乃,我觉得我笔下的各种CP已经越来越猎奇了╭(╯3╰)╮
看文的各位亲如果有脑洞补不起来,欢迎定制!
—— 补洞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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